位于绛县南樊镇深巷内的清代石牌坊

位于绛县南樊镇深巷内的清代石牌坊

位于绛县南樊镇深巷内的清代石牌坊

    早就听说绛县南樊镇有一座清代的节孝牌坊，气势雄伟，造型独特，国内罕见。5月17日，我们在绛县作协主席王伟栋先生的帮助下，见到了这座节孝牌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小镇深处的古牌坊，距今仅有212年，但是远远望去，沉默、古朴、低调、含蓄，虽然没有像今天的村牌坊那般张扬，但是岁月淘沥之后留下来的古物，其分量是难以用文字准确表达的。

    据说，这牌坊上凝聚着一位李姓女子的一生。她青春守寡，抚养了儿子，儿子当了知府，儿子去世后，她又抚养孙子，孙子也当了山东的盐官。正是这名盐官奉皇命，为自己劳苦功高的祖母立起了节孝牌坊。据王伟栋先生讲，这是皇帝下圣旨让修的，属于宫廷造，代表了当时最高的艺术水平。全国只有两座，一座在南樊，一座在北京。

    这座牌坊如今已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相信，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前来寻觅访问，它之上所承载的一个女人和一个家族的故事，甚至于一个朝代的故事，将会继续流传下去。

    传说中的往事

    来绛县之前就听一位媒体朋友讲过，说绛县南樊镇那个精美至极的石牌坊是为一位姓李的女人立的。这位李女士是贾姓官员的继妻，很年轻时丈夫便去世，她独自抚养儿子。儿子很争气，后来做了官。儿子去世后，她又抚养孙子，孙子也当了官。因为她守节至诚、育儿有功，其毅力可佳，于家、于国均有功劳，所以皇帝下圣旨让专门机构雕造了这座牌坊。这位朋友除了讲出牌坊主人的故事梗概外，还讲了一段故事。说是当年他采访得来，两百多年前，年轻的贾李氏在丈夫去世后，面对漫漫长夜，为了便于入睡，她在黑暗中将一簸箕绿豆倒于房间地上。然后摸黑捡绿豆，一粒一粒地捡，直到全部捡完。此时，人也累了，然后睡去。到了第二晚，再重新倒豆，重新捡起。日复一日，大约人生中的许多夜晚在捡豆中得到了安顿。

    朋友讲的这件捡豆往事，我们在绛县采访时没有听说，可能是人们将别的地方的节妇守节故事，搬于绛县南樊李氏处也未可知。不过，从中我们可以想象，过去青春妇女守节确实需要莫大的毅力与智慧。

    此次在绛县采访，倒新听说了另一个传说故事，记下来也可以代表绛县当地人的一种心态，代表了人们对于人性的宽容与理解吧。此传说由王伟栋先生所讲，故事的大意是：当年建节孝牌坊时，在牌坊的最高处要雕一朵石榴花。石榴，石榴，意思可能是借石留事、留名的意思。在工匠当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牌坊女主确实如冰雪一般，石榴花儿要雕在牌坊正中，若是还有些需要进步之处，那么石榴花的位置便要偏一些。工匠当时问李氏说，老夫人，您说这花儿是雕在正中间呢？还是稍微偏一些呀？李氏笑笑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你就将位置稍稍偏一些吧！于是今天牌坊上石榴花的位置便是稍稍偏了一些。

    王伟栋先生说，他也是小时从乡里人那儿听来的故事，是否真实待考。但是传递出了两种信息，其一是李氏李恭人相当清醒与智慧，不愿意因为至高至上的皇赐牌坊，让其他表现也非常好的妇女心中有不平之意，所以将石榴花稍偏一些，以平众人之心。其二是青春年少的李氏在年轻时可能也有过坚持不下去的困惑吧。这是顽强的人性生长中应有的跳动与偏离，就像黄河不是一条线，地球不是一个面一样。只有稍微偏离一些森严的清规戒律，才更符合历史与人性的真实。也才更能准确地告诉我们，节妇也是人，也是活泼泼、热乎乎的人。

    史料中的真实

    “金襄陵银太平，说了曲沃数翼城，剩下绛县不出名，南樊赛过北京城。”在绛县流传着这样一首口歌，生动道出了明清时期南樊的富饶与昌盛。

    从牌坊上的落款可知，牌坊建于清嘉庆九年，是时任山东盐运滨乐分司司运的贾宗洛奉圣旨旌表为其祖母——诰封中宁大夫贾凝端继妻李恭人所建的节孝牌坊。

    牌坊1996年被山西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牌坊为石质仿木构结构，南北向，双面六柱五门三重檐，高12米，阔8.50米。正门两端各开二合八字门，两面的石条台基各长4.63米、宽2.23米、高1米。牌坊上雕“圣旨”和“旌表”石匾，从基座到顶部均浮雕走兽、花卉、人物。牌坊夹杆石为圆雕石狮，其额枋、斗拱、阑额等部位，有内容多样、形式多样的石雕装饰。

    牌坊右侧附设石碑楼一座，内有石碑15通，碑文均刻于各种石雕艺术造型内，多记录李恭人的美德、懿行，书体有真、草、隶、篆，并配有线刻图案、花卉，雕工、书法俱佳，保存完整。

    关于李恭人的事迹，在绛县县志上有记载：“李氏，史村里詹事府主簿贾凝端妻。夫故抚子钟琳历任湖北荆州知府，子亡抚孙宗洛官山东同知，以上嘉庆年间旌表建节孝坊。

    她的这位孙子也入了“乡贤”，有这样的记载：“贾宗洛，字文川，史村里人，任山东盐运滨乐分司运同知。祖凝端，有庠生候选詹事府主簿，仗义好施。邑令李创建华灵书院，费三千金，端独任之。邑人感德，与李并祀生祠。洛父钟琳，任湖北荆州知府署安陆府知府。洛不逮事父母。祖母守节抚孙至于成立性至孝人。致仕归，凡邑有裨民社事无不踊跃赴功。时重建考院，修葺圣庙姜嫄祠、华灵书院、北义沟桥并创建荆姚镇玉皇阁山水桥，皆洛捐资督理，后来，以军功加知府衔。生男六，长骥次骃，咸丰壬子联登乡榜。”

    一个家族的善举

    因为有了石牌坊，有了县志的记录，两百多年前，南樊镇贾氏家族四代人的善举流传了下来。从史料看我们可以知道，除了这个受旌表的李恭人守节抚养儿子钟琳、孙子宗洛，为国家培养出了栋梁之材外，她的丈夫贾凝端，虽然只是在东宫辅导太子读书的詹事府从七品主簿，但是他仗义好施。当年，家乡的李县令创办华灵书院，需要三千金，他一个人全部捐助了。其善举在今天看来都值得我们仰视。家乡的老百姓感念他的恩德，给贾凝端和李县令都建起了生祠。

    贾凝端的儿子贾钟琳在母亲李恭人的培育下，学有所成，最后任湖北荆州知府署安陆府知府。虽然史料上没有关于他的更多记载，但是他的儿子，也就是李恭人的孙子贾宗洛很不得了，由祖母李恭人抚养大，也在山东当了官。不仅这样，而且他非常孝顺，奉皇帝命为祖母立了节孝牌坊。待他退休以后，乡里凡有公益事业，他均要踊跃参加，当时重修姜嫄祠，建华灵书院，修北义沟的桥，还有创建荆姚镇玉皇阁的山水桥，他都捐了善款，且参与督察管理。后来他因军功被授了知府衔。

    贾家人丁兴旺，据记载，贾宗洛生有六个儿子，长子叫贾骥，次子叫贾骃。咸丰壬子年，两人一起在乡试中榜上有名，取得优异成绩，一时传为佳话，光耀了门庭，也彰显了祖德之厚。

    由此可见，李恭人的节孝牌坊并不是人们心目中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孤寂与凉淡的象征，相反，其上承载着一种繁荣，一种兴旺。这是良好的道德品德催生出的岁月之花，也让人们心底萌生了更深的敬意，不能不向这位劳苦功高的母亲、祖母，表达深深的敬佩与推崇。

    牌坊上的信息

    仰望牌坊，“圣旨”“旌表”字眼很是醒目。然后就是彤管扬休、永雪齐洁等，还有季兰等字眼，有“倩台凤举仰高风”等对联。总之，所有的文字信息均是对女性的褒扬。比如，彤管是红色的笔管，古时指女史记事。彤管扬休，意思是女子的品性道德非常之高，值得永远传扬下去。永雪齐洁从字面意思看，当然是指女性的品行高洁，贞洁自爱，像雪一样永远洁白无暇。还有季兰等四个字，因为后两个字认得不是很准，不敢随意传播。总之，南樊镇的李恭人节孝坊，不仅是石雕艺术的精品，而且其他文化信息也比较丰富。

    除了文字信息，还有石雕上传递出的信息。据与我们一起在现场的绛县广播电视局原局长张广瑞先生介绍，他以前曾陪同有关专家来过南樊，专家们发现牌坊上的石狮子非常独特。晋南的石雕，雄狮多抱绣球，雌狮多抱幼狮，寓意雄狮贪玩，雌狮充满母爱。但是南樊镇节孝坊上的石狮与别处不同。雄狮没有抱绣球，而是赫然在狮身相关部位雕有一个雄狮生殖器，而且雄狮身上还有绳索缠缚。据张广瑞介绍，意思就是雄性的欲望一定要捆起来，才会成就正事。不知雕造者是否有此意，张先生的解释倒是挺新鲜。

    南樊节孝坊上的雌狮没有抱小狮子，但是因为雄狮特征非常明显了，所以它理所当然就是雌狮了。不过再细心观察可以发现，雄狮下方还雕有一只奔跑的雄狮，雌狮一方则雕着一只向上眺望的狮子，很是安静，应该也是一种动与静、雄与雌性格的体现。是不是寓意雄性的天性是奔跑，雌性的天性是安静呢？没有考证，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牌坊上还有不少人物雕像，应该是其乐融融的晋南家庭生活，有吃饭的、送饭的、忙农活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看来，不管历史的天空如何变幻，真真切切的餐饭、劳作才是硬道理。